信璞投资创始人归江:价值投资是活的,是不断迭代不断生长的
在今年市场的疾风骤雨中,能够战胜市场波动,获得正收益殊为不易,从第三方披露的数据看,投资老将归江管理的信璞价值精英1号不仅获得了较好的回报,而且产品净值始终在正收益之上。拉长时间看,该产品自2014年8月成立以来,在较低的波动下获得了优异的长期回报。
归江有超过24年的投研经历。1998年,在亚洲金融危机肆虐的时候,归江进入了君安证券的自营部门。次年,国泰证券与君安证券合并,更名为国泰君安证券。在这里,归江亲历了基本面研究方法获得巨大成功的投资案例,并与肖华、邓晓峰,王璟和吴任昊等成为同事。2002年,在时任博时基金基金经理的肖华推荐下,归江入职博时基金,与王璟,唐定中、邓晓峰等一起,组建起首批国家社保基金的权益委托管理团队。2003年6月,社保基金正式入市。其后数年,归江带领的博时社保组合成为业内最为神秘的隐形冠军团队。2008年底,社保基金理事会首次公布社保组合的管理人名单,在12个对外委托的股票组合中,博时基金成为业内唯一管理三个境内组合,并且成为当时唯一管理社保海外账户的本土基金公司。2009年初,归江只身北上,加盟国泰基金任投资总监,当年,国泰旗下的股票型基金业绩迅速提升到行业前列。2010年,归江离开国泰基金,正式在上海创建信璞投资。
作为公募基金最早一批价值投资的践行者,归江如何在熊市中获到相对稳健的回报?他对价值投资的理解,在不断变化的市场中又经历了怎么的变化?他如何看待当前的市场?日前,证券时报·券商中国记者采访了归江,就相关话题进行了坦诚深入的交流。
精彩提要:
“我们在研究罗斯福新政前后的变化时,发现美国的高税率和反垄断就在这时候出现,事实上,每个经济体发展到一定阶段,都不得不面临发展与公平之间的再平衡。这时,我们研究公司的内在价值,不能单纯考虑股东价值这么简单,还得兼顾社会生态。”
“社保基金的逆周期管理非常出色,每当市场低迷不断创新低的时候,社保基金就会持续追加投资,而在市场高点、人声鼎沸的时候,又会逐步撤退,客户和基金经理之间的理性互动为社保基金创造了巨大的绝对收益。”
“公司每年都会组织我们出国和国际同行交流学习,每到一处我总是会问:贵司长期表现最好的基金经理有何特点?答案惊人一致:牛市里表现最差的那位。”
“勤奋,谦虚和开放是治愈我们‘70后’基金经理能力出现半衰期的良药。‘指数基金’是我们学习开放和包容的榜样。他没有师出名门,没有名校光环,也不沉醉过往业绩,因此不怕犯错,也会及时改错,也不必赌个股,同时也不贪恋费率。他为什么成为巴菲特唯一推荐的基金经理?因为他可能是唯一能放下小我,而拥抱天之力的杰出榜样。”
“从一个类似真空的应试教育体系跳到模型起家的投资研究培训体系,基金经理真的能用数字和电脑参透这么复杂的大商业社会?真的能从基金的涨跌中体察到普通基民的需求和苦痛?即使深入调研,企业样本也往往局限于一二线城市。我们真的理解那个拥有70%以上人口的三四线城市的中国?我们会不会犯‘何不食肉糜’的错误?从名校精英成长为公众理财的社会脊梁,我们和年轻基金经理一样,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。”
“周围越来越密的星巴克,大家对传统工艺白酒的痴迷,让我们看到反工业文明的产品正成为大众的灵魂捕手。我们是否应该转向寻找那些与消费者建立同理心,将心注入产品和服务的企业?我们现在更看好产品经理型的企业家,生态经营型的企业家,而对财务驱动型的企业家有所保留。长期主义意味着利益共同体和谐相处,用力耕耘消费者的土壤,股东的回报会像作物一样自然生长出来。”
“从大学开始,我就沉迷于《学箭悟禅录》。后来发现,射箭和投资非常类似,如果你沉迷于目标,往往一无所获,如果放松身心,放下小我,反而可以得到最佳的结果。”
在市场疯狂时谨慎,在市场恐慌时乐观
券商中国记者:从第三方披露的信息看,在今年大幅调整的市场中,你管理的产品一直保持正收益,你是如何做到的?
归江:2019年在一个格雷厄姆的书评会中,我曾提到美国的罗斯福时代。当时我们就在研究罗斯福新政前后的变化,发现美国的高税率和反垄断就在这时候出现,事实上,每个经济体发展到一定阶段,都不得不面临发展与公平之间的再平衡。
我们研究公司的内在价值,不能单纯考虑股东价值这么简单,还得兼顾社会生态。在2019年房地产最火、财务报表最好的时候,汽车和家电已经进入负增长阶段。当一个生产部门过多地挤占了其它生产部门的收入,而且身边年轻人对高房价都倍感压力的时候,我们就开始怀疑高扩张龙头房企的可持续性。当强者恒强的逻辑反噬到整个生态的健康时,我们不得不反思龙头策略的可持续性问题,并且开始关注那些勇于放弃规模,把产品力作为目标的公司。这种产业经营逻辑和我们的投资逻辑是高度自洽的。
券商中国记者:具体是怎样的做法?
归江:我们选择了比较保守的策略。一是对估值的保守,在赛道资产倍受追捧,龙头公司有较高溢价的时候,我们担心这两类策略都会走到极限并出现转化,因此对这两类资产都持谨慎态度。二是在行业上保持相对均衡,在质量和估值方面也保持均衡,这样万一出现黑天鹅也可尽量降低损失。三是对美元的紧缩保持敬畏,给资产的流动性预留空间。在让实习生研究恒生指数的周期规律时,实习生兴奋地告诉我,原来港股的估值底和美元加息周期高度相关。
虽然比较谨慎,但我们并没有因此而选择空仓。在2019年,我看到一家外资机构的策略报告,指出在全球央行放水,流动性最好的时候,大宗商品指数和价值股指数却在十年的大底,均值回归的能量积蓄很深。我们深以为然,并把该观点转告我们的投资人。在港股市场某些个股受美国制裁的时候,我们兴奋地增持了一批超高股息和大宗商品资产,很好地优化了我们过于依赖银行地产的组合结构。这些资产在今年为我们获得了分红和汇兑的双重收益,平稳度过了今年市场的大幅波动。
券商中国记者:从中长期来看,你管理的产品净值也呈现波动较低、回撤较小的特点,你又是怎么做到的?
归江:不管市场怎么变化,我们始终坚持君子执乎中。在市场不断的周期转换中,我们没有能力判断顶和底在哪里,我们能做的是相对平衡地去看待周期。在平时长期积累对企业基本面的功课,做好合理的估值预判。在市场恐慌时,相对积极地看待市场,在市场疯狂时,则保持谨慎。我们不能做到在最高点空仓,也不能买到股票的最低点,但我们可以在市场高点尽量规避赛道股和泡沫资产,投资一些不怎么被大众喜欢和追捧的公司,而在市场低迷时,我们则会持有估值安全边际和分红都很高的优质资产。当然,这种相对保守的策略也会漏掉很多超级牛股,这也是我们需要反思的。
券商中国记者:你很注重行业的均衡配置?
归江:我们曾因港股的银行和地产相对A股的巨大折让而越买越多,但是行业的相关性太强,尤其像我们这样长期没有外部资金流入的孤独投资者,要在自己的组合内保持流动性,坚持到风格轮换时刻,平衡性就尤其重要。如果过于依赖某一类资产,就像熊猫只吃竹子,竹子一旦开花,就只能饿死。对某些行业的偏爱,在某些个股上的自我强化,可能给组合带来了脆弱性。在自由度较大的私募投资的实践后,我更能感悟到社保基金纪律投资和风险控制的含金量——稳健驶得百年船。
券商中国记者:谈到社保的投资,记得你是公募基金中最早一批社保基金管理人,这段经历对你的投资有哪些影响?
归江:非常幸运能在20年前管理第一批社保基金,这段经历对我们团队产生了深远影响。一是提升了我们的格局,能为公共服务、为老百姓的养老服务,让我们深感荣幸,激发了团队的使命感;二是对风险和纪律投资的理解,行业均衡、坚守风格和逆向投资,这些风险管理基因深深地烙印在我们后续的投资行为上;三是逆周期的管理。社保基金的逆周期管理非常出色,每当市场低迷不断创新低的时候,社保基金就会持续追加投资,而在市场高点、人声鼎沸的时候,又会逐步撤退,客户和基金经理之间的理性互动为社保基金创造了巨大的绝对收益。“资本加权回报”成为我们后续努力追求的目标。
券商中国记者:这一时期有什么难忘的经历?
归江:记得公司每年都会组织我们出国和国际同行交流学习,每到一处我总是会问:贵司长期表现最好的基金经理有何特点?答案惊人一致:牛市里表现最差的那位。还有一件事令我印象深刻,在2007年中的社保管理人研讨会上,遇见一位头部基金公司的总经理,当时市场一片乐观,他面色凝重地和我讨论:“不能再做了,不能再做了吧?”事后回看,他对市场疯狂的敬畏实在是难能可贵。我们要做理性的资产管理者,我们也有责任帮助客户做好预期管理,在市场热情最高涨的时候,多做一些预警,多讲些鬼故事,而在市场低迷时,则应该给大家多鼓鼓劲,多讲讲乐观的因素。
券商中国记者:牛市里表现最差是否会面临很大的短期压力?
归江:职业经理人都会面对短期压力。记得去年我在世纪公园跑步,听见两位做房地产的跑者在聊天,“去年的房子好不容易卖掉了,今年又要拍地?”那种惴惴不安的焦虑和我们基金经理很像。职业经理人即使能够清醒地认识到风险的临近,但在规模和排名的压力下,往往不得不吞下最后的苦果。房地产业和基金行业都面临着一样的问题。如果职业经理人敢于扛下这种压力,牺牲当年的奖金,承受老板的白眼,甚至失业,就可以在未来获得巨大的行业认可。
券商中国记者:管理社保基金账户的五年中,你的业绩很优异。现在回过头看,你有什么体会?
归江:我们是幸运的“70后”基金经理,都在2000年前后加入资本市场。1992年以来中国首批股份制企业陆续上市,2001年我国加入世贸组织。那时候很多优质公司,无论从估值还是成长角度,都处于历史的大底部。那个时代的基金经理买到几只牛股就可以被封神。回头看,这可能只是时代赐予我们的机会。就像我们毕业时上海的房价在6000元左右,不需要智力判断就可以买到。是否能拿得住那些穿越时代的大牛股,才是值得挑战的目标。
我们不能生活在过去的光环里,如果不能持续学习和与时俱进,路只会越走越窄。勤奋,谦虚和开放可能是治愈我们“70后”基金经理能力出现半衰期的良药。只要你姿态足够低,大家都愿意教你。你看王羲之出身书法世家,也有姑姑卫夫人做老师,却没有停止出门拜师的热情。明代的戚继光和俞大猷,也是师出多门,糅合倭寇功夫,才能迭代出戚公《拳经》和俞氏《剑经》,使得中国武技达到新的高峰。服务生出身的格斗冠军张伟丽,虚心学习现代搏击,传统武术和体能技术,才能不断超越自我和武学极限。这是一个很好的时代,我们能够幸运地向更多优秀企业家学习,向年轻的新秀学习。
我认为“指数基金”也是我们学习开放和包容的榜样。他没有师出名门,没有名校光环,也不沉醉过往业绩,因此不怕犯错,也会及时改错,也不必赌个股,同时也不贪恋费率。他为什么成为巴菲特唯一推荐的基金经理?因为他可能是唯一能放下小我,而拥抱天之力的杰出榜样。
券商中国记者:近年来,在市场的大幅震动中,有一批新生代的基金经理业绩突出,你怎么看?
归江:二级市场投资是难得的向所有人开放的开卷考试。长江后浪推前浪,一定不缺乏新生代的优秀基金经理,包括优秀的草根投资人。出身社保理事会的卢安平告诉我,在2002年在社保基金筹备入市前,他们团队不但研究了体制内的公募基金的业绩记录,也在闽发论坛上调研民间高手。他可能是第一位和当时的“茅台03”交流投资策略的机构投资人。就像任正非所说,“用一杯咖啡去吸收宇宙的能量”。这可能是投资给我们带来的最大人生乐趣吧。
券商中国记者:基金经理作一个特殊的群体,会否有一些局限性?
归江:最近,我再读了毛泽东的《反对本本主义》,这是他在1930年吸取了教条主义的“一番大教训”后写出来的文章。他要求领导干部要亲身参加调查,亲自做记录。“我们的目的,是要明了社会各阶级的政治经济状况,现在的以及历史的盛衰荣辱的状况。”毛主席说的盛衰是客观的历史事实 ,而荣辱是人民的精神状态,都是调查研究需要思考的问题。在上市公司发布的调研名单中,我不时发现一些老前辈、老同事的身影和足迹,还有一批极其勤勉的年轻基金经理。当然这些上市公司的调研可能只代表机构调研的冰山一角,也存在着大量的信息陷阱。
即便如此,从一个类似真空的应试教育体系跳到模型起家的投资研究培训体系,基金经理真的能用数字和电脑参透这么复杂的大商业社会?真的能从基金的涨跌中体察到普通基民的需求和苦痛?即使深入调研,企业样本也往往局限于一二线城市。我们真的理解那个拥有70%以上人口的三四线城市的中国?我们会不会犯“何不食肉糜”的错误?从名校精英成长为公众理财的社会脊梁,我们和年轻基金经理一样,可能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。而毛主席这段《反对本本主义》和《寻乌调查》,包括青年凯恩斯的《和约经济学的后果》,都是我们做研究的标杆,让我们感知到什么是有温度的知识分子。
券商中国记者:2010年,你创建了信璞投资。这十二年来,你的投资框架有什么变化吗?
归江:我们一直坚持价值投资本色,但价值投资是活的,是不断迭代、不断生长的。价值投资没有教科书,即使从格雷厄姆到巴菲特也在持续迭代。过去我们主要研究企业的基本面,现在则更要关注宏观和政治,研究债务和税收对整体经济的约束。我们要观察新兴技术对传统行业的改造,要理解跟年轻人更匹配的商业机会,要对企业家,商誉和人力资本给予合理的溢价。
在资本短缺时代,我们能够轻易地做到以好价格买到好公司。但近年来,按照历史的好价格只能买到质地更一般的公司,在这些资产里面,我们的本金安全可以得到保护,但我们的基本面复利和研究能力的复利却可能会跑输市场。
企业的竞争优势,企业的迭代能力是我们这些年在努力优化的方向。相对于价值投资,长期投资的挑战也更大。它逼迫我们要透过财务现象看到商业的本质,通过历史看到未来,即便这种探索会满身伤痕,但也比躺在便宜的被窝里能学到更多东西。
券商中国记者:会否受到企业治理问题的困扰?
归江:是的,我们也在公司治理方面交过很多学费。比如白酒的采购只有水和米,而中药原料却有数百种农产品,还有很难核实成本的虫草人参这样的细料。这两种生意的盈利预测哪种更容易呢?包括这些年在地产界兴起的明股实债,通过成立子公司给内部人私下发行优先股,即使公司破产清算,他们也可以优先获得高息回报。这不就意味着职业经理人可以抱着降落伞跑路,而乘客只能独自承担堕机的命运?如果不洞察这些治理规则的潜在变化,而简单地用PB来评估这些公司的价值,可能就会掉到价值陷阱里去。
券商中国记者:那你现在对好企业的判断标准是什么?
归江:我们现在更看好产品经理型的企业家,生态经营型的企业家,而对财务驱动型的企业家有所保留。长期主义意味着利益共同体和谐相处,用力耕耘消费者的土壤,股东的回报会像作物一样自然生长出来。
券商中国记者:符合你们标准的公司会不会比较少?
归江:大家往往只关注浮在水面上的龙头公司,其实在5000家上市公司中不乏不声不响低调做事的好企业。每年复盘,我都发现自己漏看了很多优秀企业的起步阶段。在科技领域,我们对技术的理解不是强项,但是对企业家的长期主义判断却有很多认知。比如二十年前的家电企业,在媒体上以经营大师自称的巨头们逐渐淡出公众视野,而那些低调经营品质的企业却给投资者巨大的惊喜。这样的故事一定会继续上演。作为投资人,只要更勤快地去翻石头,就一定会发现闪光的机会。
券商中国记者:现在市场越来越机构化,市场也越来越有效,好公司是否很难给出便宜的价格?
归江:的确,随着机构投资者队伍的壮大,各个层次的市场都有大量研究者的深入耕耘。但是主流机构考核短视化的趋势却在不断加剧,主流机构对季度业绩的高度敏感,使资本成为产业波动的放大器。如果我们能够坚持长期主义,这些巨大的波动就是最好的投资机会。就像那位世纪公园的跑者,对房地产市场的风险不是没有共识,但激励机制决定他们最终还是倾向于飞蛾扑火。而得益于客户的长期信任,我们能够逆市场潮流而动。
就像一个增长放缓的行业会对消费者更好,我们也喜欢大众预期不高,相对平稳的市场。这样的市场使得我们能够从容地挑到好公司,还能买在好价格。我相信未来几年可能就是这样的一个大环境。
券商中国记者:在中国经济增速放缓的大背景下,未来中国企业的发展空间在哪里?
归江:中国经济大干快上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,从钢铁、水泥行业和人口增长方面,我们都看到了端倪。消费增长必然从数量的需求转化为对品质和服务的诉求,大众对生活品质的追求,是不可逆的历史潮流。疫情期间,常温奶领域,优质牛奶就比普通白奶销量更好。在中美技术竞争中,我们需要科技人员智商的注入以实现技术创新的突围。在商品领域,我们同样需要企业家将心注入的优质产品。
啤酒是率先停止增长的行业,企业只能通过提质来获取增长。老百姓说,我们年纪大了,喝不动那么多酒了,要把有限的胃容量和钱包的预算留给那些质量更好的啤酒。在亚当斯密那个时代,他也抱怨,咱英国商人的工业化啤酒咋越喝越淡呢?为什么没有隔壁德国老农的啤酒醇厚呢?资本主义把人之力用到了极限,产品自然失去了天之力的口味。资本主义从斯密时代的分工,到马克思提出的异化,使食品失去了天之味,让人也失去了人之味。凯恩斯在1930年的经济危机中给老百姓打气,撰写了《我们孙辈的经济可能性》一文。他认为随着技术和经济的复利增长,100年后的后辈们应该可以享受每天工作三小时的福利,大量的闲暇可以用来追求艺术和科学。事实是否如此呢?在人均住房面积和货币财富巨额膨胀后,我们这些后辈的闲暇和幸福在哪里呢?
再看看我们周围越来越密的星巴克,大家对传统工艺白酒的痴迷,让我们看到反工业文明的产品正成为大众的灵魂捕手。我们是否应该转向寻找那些和消费者建立同理心,将心注入产品和服务的企业?
另外,我们也正在进入一个存量经营时代。即便近几年汽车销售持续下降,但是中国的汽车保有量达到3亿,超越美国成为全球第一,我们的住房,高铁和电梯等行业也迅速成为全球保有量最大的市场。就像服务于人口老龄化需要庞大的医疗健康和保险服务产业,存量资产的维护更新和替换也存在着更加稳健的增长需求。存量经营将带来服务业比例的迅速提升,带来劳动者分配比例的提高,这也是经济繁荣的重要基石。
券商中国记者:你怎么看房地产行业,是否也需要提升品质?
归江:房地产也走上了由量到质的道路,现在出台了新的建筑防水政策,要求必须保证25年的防水质量。房子是耐用消费品,老百姓需要的是有品质、有温度的房子。就像20多年前通过周围老百姓的口碑,我们发现了格力空调,这些年我们也发现了一家以“为老百姓造一套好房子”为目标的企业。在行业都在高喊规模口号的时候,这家企业却深耕一地,努力打磨品质和积累客户口碑。就像当年格力心无旁骛地深耕空调一样,他们都深知什么是耐用消费品,生命周期价值才是消费者的最终诉求。
券商中国记者:你为什么在不看好地产行业时仍然投资地产企业?
归江:巴菲特在2008年金融危机前买入浦项钢铁,为什么他会买入周期性最强的钢铁行业公司?因为浦项钢铁做了一件很英明的事情,就是在周期高点控制住了对资本开支和扩张的欲望,囤积了大量现金,当危机出现时,公司就敢于放手去投资,这就是在周期行业内的逆周期管理。在地产危机来临之时,这家平时在规模上极度保守的公司,却频频出手拿地。
券商中国记者:你对信璞投资的未来有什么设想?
归江:过去我们是理想主义者,认为只要长期业绩做好,就会得到市场的认可。但现实中长期主义者也很容易被边缘化。在牛市时候,投资者会认为你的业绩不够突出,而在熊市你表现略好时,大家又会担心宏观经济环境不好。在宏观和市场繁荣的时候,我们为保护客户利益,又不得不在高点放弃投资人的认购。在争夺流量的互联网时代,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模式的确受到了很大的挑战。
为了吸引和留住优秀的人才,为了吸引更多的长期投资者,我们这个小组织也不得不追求行政和营销能力的适度均衡。我们希望通过我们的培训体系,有深度的产业研究报告、投资常识的分享,与志趣相投的企业家和投资者建立稳定的互动。
券商中国记者:你过去曾说要向下生长,打好基础,现在是否考虑做大规模?
归江:我们过去主要的收益来自大中盘价值股的反转,捕捉百亿利润量级公司的周期拐点,这是一套在能够在合理规模上持续迭代的投资体系。我们期望在市场低点引导客户的资金流入,这就更加需要时间换取的信任。资本加权回报,就是让客户投资的每个时点都能够获得合理的回报,这是我们考察自己对投资人贡献的核心要点。在共赢的原则下,我们期望公司的朋友圈能够逐渐成长起来。
券商中国记者:你在高校开设投资课,为什么?
归江:学校是很好的传播长期主义的阵地。我的原则有三点,一不要说鬼话,二不要讲神话,三是努力讲人话。就像一线科学家要从事科普工作一样,为了行业的健康发展,我们要努力做出让各专业学生和普通大众都听得懂的投资课。就像我们公司的名字Simpleway一样,要用人话讲出投资的常识,帮助普通大众一起优化投资行为。
券商中国记者:这些年你自己发展了哪些兴趣爱好,来调节紧张的投资生活?
归江:很不好意思,在疫情期间,我又回到童年,在B站群里学起了打弹弓。
从大学开始,我就沉迷于《学箭悟禅录》这本书。疫情前带着女儿学习反曲弓,期望能帮助她改善视力和磨练定力。疫情封闭期间,想起用弹弓来替代射箭,在室内和阳台上都架起了靶箱。孔子的《礼记》中讲到射艺是君子之争,也是培养道德和选拔官员之道。王阳明的《观德亭记》也提到,以心为鹄,发无不中。明代射家高颖的《武经射学正宗》提到自己终生拜师学射的坎坷历程,直到60岁才有所感悟。射箭和投资非常类似,如果你沉迷于目标,却往往一无所获,只有放松身心,放下小我,反而可以得到最佳的结果。射术中传递的“中的精神”给我对人和人之间的关系,人和物的关系很多启迪。让我和孩子回归童趣,轻松地度过了封控生活。
券商中国记者:近期市场出现反弹,明年的A股市场是否可以乐观一些?
归江:前面提到全球大环境都得从效率转向公平,让底层老百姓多收三五斗。因此,资本相关税率的提升,资本预期回报的下降是必然的趋势。经历了疫情的冲击,大家可能也会思考生命、幸福和财富的意义,大家从累积财富到适度消费也是好事。我们觉得降低预期回报,追求稳健第一的市场主基调还会延续数年。
我们统计A股市场的分红和回购金额,已经从2013年的6000亿元增长到2021年的1.95万亿元。这个数字间接说明,中国经济虽然增速放缓,但是对应的投资也在放缓,龙头企业的现金流开始转向实实在在的股东分红。很多业务极其稳定的龙头股的分红收益普遍达到5%以上,乃至高达10%,已经远超理财和房租回报。这个实实在在的收益率应该可以补偿很多未来的风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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